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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北那几棵松
2020-03-07发布 460浏览
姚远程Lv20

40篇游记,10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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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棵古松,长在 淮北 大平原的一个古平岗上。那个地方叫 涡阳 ,是 安徽 靠近 河南 的地方,离 江苏山东 都不算远。三十年前去的时候,我是在 徐州 上火车,一百六十公里,大约走了五个小时。当时那条路只通到 阜阳 ,有 淮北濉溪 等十几个中间站,特别慢的车,几乎站站都停,上上下下大多是农民,卖菜、交易牲口,贩卖日用百货。蒸汽机车,飘着呛鼻的烟雾,绿皮车箱,一袭硬木的长凳。玻璃窗户倒是双层,但大多都关不严实,从早一直坐到天黑,浑身上下落满灰尘。

但这还算不错, 涡阳 毕竟通了铁路,而 亳州 是地区行署,华佗和曹操的故乡,一寸铁路都没有,赶车还要到 涡阳 来。另一个城市 阜阳 ,虽早就在说,要修一条南北的大动脉,从陇海线的 商丘 ,经 亳州阜阳 ,一直通到 合肥 。但我去的时候,还只是传说,没有动工的半点消息。整个 安徽 省北部,除了一条京沪铁路,从 徐州宿州 ,到 蚌埠 分叉,一支到 合肥 ,一支到 南京 。另外就是这条铁路,因为沿线产煤,连接了 淮北涡阳阜阳 ,成为东西向的唯一支线。

我从 北京 来,顺路上 泰山 ,下 曲阜 ,又在 徐州 倒车,耽误了三四天时间。赶到 涡阳 已经天黑,第二天一早去工地,发现他们性急,已经把机房建好了,天线的水泥底座也浇筑完成。一幢二层小楼,建在县城外边的山上。只是现在早已不记得,这里离县城有多远?在 涡阳 的那个方位?只能想起过了涡河,因为看见一道水坝。然后由着吉普车,东绕西绕,开过民房、草垛和麦地,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小山,屹立在皖北平原上,不算高,但很有气势。

当时没有闭路电视,基层的县级电视台,只开路发射一套节目,为了扩大覆盖范围,通常会选择建到高处。对于平原地区,通常就不在城里,而在近郊的山上。当时卫星电视刚起步,信号功率不强,高频头灵敏度低,为了好的图像质量,天线面积通常很大。直径超过六米,前馈或者后馈,加上发射机高天线,基座需要提前浇筑。我们作为厂家,只负责安装、调试,开通节目。至于道路、机房、基座等工作,都要用户提前完成。

现在想那座山,真的不算高,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黄土的山岗上,长着好大几棵松树,每棵都有数百年树龄。是 安徽 特有的五针松,针叶粗短,龙鳞铁甲,有古画上的姿态。记得初见时,我首先想到《水浒传》,杨志被劫生辰纲,也有几棵慵懒的松树,顶着赤日炎炎,为壮士们遮阴。一条石板路,酒浸、汗渍、车辙、马蹄,迎来送往,暗淡清晰,留下岁月痕迹。而为我们 新建 的机房,倚靠着那几棵松,从低处望上去,竟也带几分仙气。

安装调试开始了,首先是吊装底座,锁紧方位拉杆,调平仰角转台。弹出桁架,拼接球面,固定支撑杆。再把馈源升至焦点,接好波导,旋紧电缆,装 上高 频头。松开齿轮,滑动拉杆,转动俯仰台。已经半个时辰了,居然不出信号。又找出公式,重新计算角度,精确校对,依然一无所获。直到明月升起在树稍,我才恍然 大悟 :居然是几棵松,挡在卫星方位。微波是视距传输,不绕射也不反射,插损几个分贝,就过不了门限,那时的星载和地面,指标都很临界。

此事上报县里,返工已不可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砍掉松树。要知道那个年代,电视是头等大事,关系到几十万人民,及时获得中央指示。书记、县长,都到现场来了,让我一时有些紧张,一次次确认,自己的判断。其实还是心虚,如果树砍了,信号还不好,怎么办?几棵苍劲的松,假若留到现在,都是古树名木,还能带动旅游。而在当时,环保意识不强,林木也不值钱,天线可有六七万。书记一身令下:砍。大家一起动手,古松顷刻消失,信号瞬间清晰,群众欢呼雀跃。

一件早已忘记的事,却在近日,一次夜深人静之时,突然想起。只因随着年龄增加,我特别喜欢 大树 。有些年轮的,郁郁葱葱的,挺拨向上的,钢筋铁骨的。不同姿态,不同来历,不同品种,不同地域。或高度,或宽度,或厚度,或力度。青翠,峻茂,高贵,平凡。无所谓进取,无所谓退守,无所谓发达,无所谓失意,都能在地球某个角落,占据星空自己的位置,默默坚守数百春秋。让人在经历一定辉煌,或一定磨难之后,去品味它生命的本真,成为对永恒的最好诠释。

我开始想去了解这几棵松树,几棵因我失误而遭灭顶的 大树 。我想知道它们的来历,何人所栽?中间又经历了哪些故事?在黄泥的山坡上,为何只有这一簇?而且只寥寥数棵?我查了卫星地图,发现 涡阳 附近山很少,几乎是绿色的一马平川,找到几处标高的黄色,感觉无论是哪一处?都会让我后悔。最近的一处称“龙山”,在 涡阳 县城 西北 十公里,是战国时期老子的出生地,三十年前为何没人提起?现在却有一处景点,称为“道家祖庭”,只是距离有点近。

春秋时期的范蠡冢和西施墓,在县城东南十五公里,据说也是黄土小山,但感觉方位不对,因为不过涡河,也见不到那道水坝。离开龙山继续向北,就找到石弓山了,离县城二十五公里,似乎有点远,但从我的心里,希望就在这里。因为这里,是“竹林七贤”,嵇康的墓地,埋葬着晋代一位“旷世奇才”。他遵从内心,不同流合污,为人若孤松独立,醉态如玉山将崩。那几棵身形优雅的松,似乎就附体他的灵魂,因为他就在临刑之前,还轻松弹奏了《广陵散》。

听过千古绝响的松林,我们竟无法传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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