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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在 巴黎 到 利摩日 的火车上我睏得要死。正是当地傍晚时间，因为时差的关系生理上正在到达瞌睡的最高峰，但是因为害怕坐过站又不敢睡着，只能忍着。终于熬到下车，在站台上一眼就看见接站的小田，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背包，很帅一个小哥居然剃了个光头，在月台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小田的女朋友负责此行的全程翻译，一个美女，居然忘记她姓什么了。
利摩日 的火车站是个古董，历史很久远了，具体年份没记住，那个外观一看就是 法国 人还有皇帝的时候造的。因为天黑了所以当天看不仔细，反正过几天还要从这里走，有的是时间慢慢看，现在当务之急是上床睡觉。
我们被车子拉到一个很僻静的小道上，停在一个不太大的院落门前。这家酒店的名字叫做圣马丁(La Chapelle Saint Martin)，属于罗兰夏朵（Relais & Chateaux）旗下，据说改造以前是一个教堂，大概就是叫圣马丁教堂。酒店的房间极少，这栋房子本身就没有多大。我们分到的三个房间全在顶层，估计是阁楼改的，三个房间的家具颜色式样还不各自不同。房门钥匙是那种很老式的大铜钥匙，连着一个重得能砸死人的球形钥匙扣。
放下行李还要去吃饭，其实我并不是很饿，因为飞机上太无聊不停地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真正需要的是床。但是小田说 都安 排好了，就在楼下餐厅，不吃也是白给钱，再说这家餐厅不错，所以必须吃。
餐厅也小小的，只有五六张桌子，只有一对老年夫妇在用餐。老头穿得很正式，老太太也体面，大概这就是个很正式的餐厅，我有点担心穿着圆领套头衫是不是合适，好在今天桌子上没外人。小田女朋友说这家餐厅在 利摩日 也是很不错的，不要客气随便点，反正有人买单的。只可惜我这个胃对西餐实在是不感冒，菜单又全是法文，一个字也看不懂，只好请她代劳。食物摆得很精致， 大名 鼎鼎的鹅肝酱是肯定要试一下的，抹在面包上吃起来幸好还不觉得太油腻，但是也没觉得很美味。 法国 大餐本来是名声显赫的，只是我这种不识货的人消受不起，吃什么都是王八嚼大麦罢了。后来我回家的时候特意在机场买了一罐鹅肝酱给P兔，商店营业员还给我仔细解释说便宜的货都是不同的鹅的肝混合搅在一起的，如果一罐都取自同一个肝脏的话就会贵一点。结果回家以后P兔尝了一下很不以为然地说“还行，凑合”，我拿过来吃了一口觉得跟餐厅吃到的确实不太一样，有一点腥气。看来机场三五十欧买到的大概是会垃圾一些吧。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去外面逛了一圈，发现这个酒店房子虽小后面却有很大一片空地，远处连着森林。现在已是九月下旬，草地上零星还能见到开谢了的野花，春夏时候相必十分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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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摩日 的主要产业是瓷器。一个 中国 人跑去 法国 看人家做瓷器这听起来有点滑稽，但是事实是，从日常用品这个层面上看， 利摩日 产的很多瓷器在市场上的售价远远高于 中国 产的瓷器。我本人对这个东西并不懂，只知道跑进商店比价格。我后来也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一次 景德镇 ，看到那些陶瓷学院的年轻人几十一百地出售自己亲手烧制的作品，真心觉得咱们的劳动太廉价。贵的都是那些号称大师的人的作品，名声在这个行当里比什么都重要。似乎 中国 的瓷器如今只好更多地倾向于标榜艺术价值，许多外国陶瓷艺术家至今都把来 景德镇 视为一种朝圣之旅。 利摩日 的瓷给人的感觉就朴实得多，大多就是纯粹的用器，但是价格真心不便宜，甚至在工厂门市部里明确标示了有瑕疵的东西，卖得也远不像是次品的价。有些知名厂家自己也有博物馆，不过摆的基本还是给某某皇室专门定制的婚宴器具或者各大高端酒店的定制餐具什么的，金碧辉煌富贵十足。总之 利摩日 的东西在西方人眼里大概就是个名牌玩意，寻常人家重要日子里拿出来摆在餐桌上觉得体面。
其实瓷器厂并没什么看头，因为大多是工业化了的流水作业，还不如 景德镇 的土窑看着有意思。走马观花地逛了几处瓷厂之后，大家就去逛街。
利摩日 是个典型的 欧洲 小城市，老房子比比皆是，石块铺就的道路上时不时还能发现嵌在其中的金色贝壳状标识，那是中世纪朝圣之路的路标（Routes of Santiago de Compostela in France）。我总觉得来 欧洲 就是来看教堂的， 利摩日 也算是昔日的宗教胜地，这里的教堂虽及不上 巴黎 那些举世闻名的建筑宏伟，但是气势倒也不差。最大的地标性建筑叫Cathédrale Saint-Étienne，老远就能看见它那个奇怪的平顶塔楼，好像被削掉了上半截，不知道是因为打仗被毁了还是造的时候就故意弄成这个样子的，我也没找人问。哥特式建筑在脚下仰望的时候都显得尤其雄奇险峻，屋檐上伸出的那些雕成怪兽模样的排水口每次都让我想起 巴黎 圣母院里那个卡西摩多端着滚烫的开水往下倒的场景。另一个地标性的教堂较小一些，就在市区的菜市场对面，叫做Saint-Michel-des-Lions，其建筑外形比较Limousin-style。老实说走进去都是差不多的，无非是大点的教堂天花顶子更高些罢了，那些窗户上的彩色玻璃倒是真心绚丽，令人赞叹。
对我这种不信上帝的人来说，教堂只是个观光的景点罢了，但是对天主教徒来讲，这些教堂的意义就重要得多。这里的乡村小镇上到处都有教堂，如果开个车漫无目的地在乡村小道上瞎逛，你可能就会在黄昏时候忽然在某条路的岔口发现一间教堂，精致的尖顶的暮色中闪闪发光。这一直是我十分中意的旅行方式，不赶时间，没有目的，从日出走到日落，开累了就在遍布野花的路边停下，然后走进田野，靠在 瑞士 蛋糕卷一样的草垛上抽一根烟，感觉好极了。
黄昏的时候我们拜访了一个位于Vienne河边的私人庄园。园子很大，但是没有围墙，夕阳的淡金色光线给予了庄园充分的润色，使其散发出宁静而温暖的气息。这里的几栋房子大约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唯有河边另建了一座木屋，里面装修了几间客房，可供游客留宿。
庄园的主人是个高大的老人，胡子花白戴着眼镜，略微显得有点腼腆。“我是 意大利 人”，他说，“来 法国 之前我是个核物理学家”。我被原子弹吓了一跳，不过人家也有可能是造发电厂的。不过我还是有点纳闷，核物理学家在 意大利 不算是珍惜物种吗？居然跑来 利摩日 买个庄园开旅馆。也许开旅馆是老头闲得慌弄着玩的，木屋里那些房间更像是普通人家留宿朋友用的客房。不过我想我还是挺愿意在这里留宿一晚的，夜里在河边的露台上坐着，喝一杯主人自制的鸡尾酒（那种掺了酒的果汁饮料很快就能让人头脑晕乎乎的），听着脚下的河水淙淙流过。如果多几个朋友一起来，围坐在主人屋里的长条木桌前喝个烂醉，也不错。
利摩日 （Limoges）是 利穆赞 大区（Limousin）的首府，这个Limousin出产很丰富的农牧产品，其中牛肉尤其出名，另一个极富盛名的东西是黑松露。既然牛肉如此之好，主人当然每天必须招待客人吃牛排。我每天花很大力气企图记住 法国 人对烹制牛排的生熟程度的四种称呼，但是第二天一早必定忘得干干净净。尽管我很清楚点全熟的牛排对好牛肉来讲是一种糟蹋，并且我几乎能从侍应的脸上读出不屑与鄙视，但我还是用顽强的意志一次一次点全熟。吃牛排对我来说绝对是一种艰难的应付，盘子里的土豆才是主食，牛肉变成配菜，然后还要笑脸相迎别人充满同情的目光。我本来以为渗血的牛肉已经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食物了，但是其实还有更劲爆的。有一次侍应端上来一盘片好的鸭肉，色泽艳丽令人心生疑惑，一问也是生的！鸭子这种东西，也能生吃？？深海鱼类可以生吃毕竟是因为其生长环境比较干净， 利穆赞 的牛或许也能生活得比较华丽奢侈，但是鸭子？想象一下鸭子在被洗烫拔毛切成肉片之前的光景，我还是没有勇气去吃。同伴自恃能吃五分熟的牛排，洋洋得意地叉起一片放进嘴里，说看样子好像用烟熏过一下下。问他滋味如何，他努力再努力地嚼了一阵，说“呵呵”，就没了下文。
入夜的 利摩日 街道上行人稀落，餐厅门口却不时有打扮古怪的年青人喧闹路过，像是去参加盛大的化妆舞会。各种COSPLAY造型的男男女女在每条街上大呼小叫，最后三三两两汇聚到餐厅对面的小广场上。这里完全没有看客，年青人自得其乐地嬉闹着，然后开始分发保险套。我以为这是在庆祝什么节日，但是为毛要发套套呢？最后当地朋友解答了这个疑问，这些都是大学一年级新生，入学前的庆祝狂欢，大概是证明自己正式成年，可以大干特干了，……回想起我刚进大学时的礼物，只是我妈给买的一辆车，两轮手动绿色环保型，好不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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