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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

我住丹妮右隔壁，丹妮的左隔壁是一位 英国 绅士。 英国 绅士与我们见了面笑笑打招呼，几乎没有同他讲太多的话！Hayat说，他已经来过两年了，每年都住上一个月再走。丹妮是不用说的，太久了，已经同Hayat她们是亲人了。凌子住楼上，我之前，她已经住了半个月了。这几个是久住的人，其他来来往往的，或者见过或者没有见过。

凌子来自 京都 。她说，在 京都 时，每天都沿着鸦川跑步。我住三条，她住八条。我在 京都 时，绕着二条城和三条的商店街跑。没能在 日本 遇见，跑到了 摩洛哥 这个海边小镇，遇见了。
在 日本 呆了那么久，并没有很要好的 日本 朋友。大家都太客气，彼此离得远远的，而我又乐得一个人自在，有时是不想讲太多话的。刚好合了心意。
凌子与多数 日本 姑娘有不同。也许也是因为她在这儿遇到了Saik，她才更想有个倾诉的人。而我的东方人身份似乎又比丹妮和Hayat都近了一些。Gizinlan，已经是孩子妈妈了，先生在 德国 ，几个月回来一次，Hayat帮她打理旅馆。她有自己的心事。虽然经济没有问题，但远在 德国 的先生遥不可及，无法把控，不免忧虑重重。也就无暇顾及别人了。另一个姑娘索吉亚，英文、法文一句不会讲。凌子遇见我，有了可以讲话的人。

凌子的遭遇和我一样，都是Saik带来的客户。

我第二天早上搬来，放好行李下来付房费，见到Hayat，她邀请我一起早餐。我跟她说 索维拉 的人有多好，说Saik与我素不相识，却带我找房子……Hayat听了马上端起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她说，你以为Saik是帮你，他是在帮自己，这是他的工作，你住一天我们要给他一天回扣，住两天我们要给两天回扣，直到你走，这就是 摩洛哥 人！这也就是Hayat！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也是这，虽只几天时间，我和Hayat成了很好的朋友。她性格直爽，不喜拐弯。而这些，她妹妹Gizilan却是永远都不会跟我说的。我心里想，怪不得那天来看了房子，Saik坚持要我付订金呢！当时也有一点儿这样的念头，却马上叮嘱自己，别总把人想得太现实。
Hayat跟我说完，我自己在想，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是我一个人，并不见得找得到这样的一家人，不一定遇到Hayat，也就没人带着我去赶了 索维拉 乡下最大的集市，也不可能去了Gizilan在乡下的农场，也就不可能抱了农场刚刚出生一星期的小狗和那只黑白花的小绵羊了……也不一定遇到凌子和丹妮，想想这些，我该感谢Saik才对。虽然心里有一点点戚戚然。
直到那天，我跟凌子去了Saik的家之后，戚戚然便消失不见了。看了Saik的家，我觉的他有十足的理由多赚一点钱来改善家里的生活环境的。而这种挣钱的方式也并没有很过火，因为房子的价格并不贵，他只是在出售信息而已。因为我的并未介意，所以，Saik也当我朋友一样，跟我说了他喜欢凌子。

凌子说，她来的那天，拖着个大箱子，Saik把她带到这一家，安顿好行李，带她参观了 索维拉 麦地那的街巷和七个城门，然后去海边走了很久，看了大西洋的落日。凌子说，那一场日落她永远不会忘记，太阳血红的颜色，四周的光晕隐藏起来，一个扁平的圆盘吊在海面，象画出来的。不知道怎么，她说自己看到那片血红，心头隐隐作痛。再后来，他们一起坐在Saik经常去的一家铺子喝了薄荷茶。望着漆黑的 索维拉 海港上空依旧翻飞的海鸟，两个人聊了很久。Saik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他自己。八年前母亲去世了，他和父亲一起生活，住在麦地那里。生活在乡下的奶奶时常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从茶铺出来，Saik邀请凌子去家里，凌子说改天吧，Saik说一会儿就好。带她去了Saik在麦地那的家。凌子没有跟我说Saik家里太多的情形，只说见到了Saik的奶奶和他的猫。
新年的一早，我正在楼下煮茶，有人敲门，我开了门，是Saik。我们拥抱了一下说新年好！我以为他来找Hayat有事，请他进来。他问我凌子在不在。我告诉他凌子很早就出去看海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转告！他说没事儿，只想来说新年快乐！

凌子

那天下午，我爬上城墙的跺口看书、晒太阳，看海水与岩石激烈的战争，一直到日落才爬下来。回来旅馆，Hayat、丹妮、Gizilan、Hayat和Gizilan的妈妈、索吉娅、Gizilan的女儿雅丝米，Hayat一个朋友，凌子也在，我告诉凌子早上Saik来了，跟她说新年快乐！她笑了笑，没说什么。我挨了她坐下来，大家聊天时，她没参与，静静的想着心事。她悄声对我说，本来，昨天晚上，Saik约了她守岁的……我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要不要出去喝一杯咖啡，她说好。路上，凌子说Saik可能喜欢上她了。但是又不很确定，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这个 日本 人的身份。她比Saik大，虽然没有结婚，可是之前的几段感情着实让她死了心！她说，有些 日本 男人的温文而雅是有限度的，只是在礼节下的一种约束和习惯而已。内心绷到一定程度，如果没有发泄出来，就会去自杀了。发泄的调和济通常是酒精，发泄的对象通常是女人。凌子说她最后的一个男友就家暴。他们并没有结婚，住在一起两年多，那个男人对凌子动手七八次，每次过后又都跪着哭着求她原谅，每次都发誓再也不会了，每次又都故技重演。最后一次，她的额角缝了三针，她撩起头发给我看那个鲜红的疤痕。她提出分手，那个男人死活不肯。凌子说，其实，在心里，她是蛮可怜那个男人的。他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对他相当严格，一点小事不对就拳脚相加，他拼命努力学习，发誓挣脱牢笼。后来去了 美国 哈佛读书，回来 日本 后事业平步青云，金领中的金领。可是，记忆中的那些疮伤往往在酒精的浸泡下就会膨胀，暴发。凌子说，其实，那个人对她很好，生活各方面都照顾周全，只除了喝了酒之后的兽性。她确定自己无法忍受一生，于是，悄悄辞去那份高薪的工作，在一个四月的清晨，他上班先走了，她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在桌子上留了字条告别，开始了漫长的旅行。她说，走的那天，园子里的樱花正盛，粉红的花树嵌在蓝天里那么热烈、奔放。而樱花的花期短暂得就如她断了线的爱情。
对于感情，她说，跟他在一起两年，她付出了所有，她觉得自己被掏空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了。更不想被爱。被爱，有时更是负担。所以，她对Saik，只是心存感激而已。

凌子皮肤保养的很好，嫩嫩润润的，额头眼角，没有一丝皱纹。她不说年龄，别人总以为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凌子早我两天离开，继续去往 摩洛哥 南部，会停mirleft和laayoune，然后去达克拉，二月时，她会在 马里 。我离开 索维拉 前一天傍晚，在海边看日落看鸟儿。一对 欧洲 夫妇请我帮忙拍照。聊了很久，他们开房车从mirleft过来，住我同一家，说碰到一个 日本 姑娘，独自旅行二年了……我听了，在心里面浅浅地微笑。

凌子走的前一天，Saik约了凌子等他下班一起喝茶算是送别。约定的时间，凌子和我在海边，没有去。我和凌子从海边回来，Hayat说Saik来过了。
凌子听了，请我跟她出去一下。我说去哪儿，她说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去了Saik家。户门没有锁，一根细绳，外面拉一下里面的门栓就开了。开了门，门口蹲着一只黄白花的猫。凌子说是Saik的猫，每天蹲在门口，直到他回来。楼梯间漆黑，凌子按开了灯，我们走上楼，亮着灯的房间里Saik的奶奶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摆着两张hops象似预备的晚饭，Saik没在家。凌子同奶奶比划了半天后，我们走了。Saik的猫把我们送下楼。凌子用手抚摸了一下猫，关了灯，小心带上门。凌子说，来过了，心就安了。
凌子走的那天早上，我们一大堆人围着早餐，Saik敲门进来，右手擎着牛皮纸包住的两只饼，他放下饼与我们握了手。说，来跟凌子说再见的。凌子站起来，与他拥抱了一下，告诉他昨天去他家了，他不在。Saik说奶奶跟他讲了。我问Saik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他说不用了，奶奶在家等着呢。他拿着两只饼离开，凌子送他到门外。
凌子走后，我碰见Saik两次，他就在围墙边的一爿小画店卖画。画店小的转不过身，大部分的画都钉在巷子两边的墙壁上。我从旅馆去那家老字号的甜品店时要穿过这一条巷子。Saik很喜欢笑，一笑起来，他的白得像玉一样的牙齿便露了出来。见了Saik他总是先笑一笑，聊上几句。他没有再开口问我凌子。

我不知道凌子会行走到什么年月，会在哪里遇上什么样的人。她与Saik的萍水相逢就这样划了句号。
亲爱的凌子，愿你这一生云淡风轻，愿爱情两个字不再成为你的负累，海角天涯，请你珍重再珍重！

1月8日  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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